最爱德国小城

从欧洲一回来，我的MSN签名档就换成了“I lost my heart in Heidelberg（我心失落海德堡）”，于是惹得一干好友纷纷前来打探我在欧洲的“艳遇”。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，这句话引的不过是歌德的一首赞颂海德堡的情诗，也有人说这是一首在德国广为传唱的老歌，可惜我与之无缘，始终不曾听到。
然而我的心确实失落在了海德堡，或者说得更确切些，是失落在了那些美丽的德国小城。对于一双看惯了一千三百万人口的都市风光的眼睛而言，巴黎般的繁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震撼，倒是海德堡、特利尔这样的小镇，却描绘出了我对天堂的所有幻想。

海德堡——心失落处

从蜿蜒、静谧的内卡河边就已经可以望见高耸山间的古城堡了，但是不要心急，先顺着石块铺就的小路去海德堡的老城（Alte Stadt）里走走吧。请一定不要穿高跟鞋来这里，因为只有整个脚掌都落在这凹凸不平的古老石径上，才能契合这里闲适安心的节拍。街边的每一幢房子，无论是民居还是商店，所有的阳台上都开满了色彩鲜艳的小花，深红的、粉红的、紫红的，单看并不起眼，可一丛丛、一簇簇地绽放在光鲜的阳光里，就是那么地赏心悦目，叫人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。
龙应台有本颇煽情的小说叫做《在海德堡坠入情网》。作为一名海德堡的过客，要见证坠入情网的过程恐怕很难，但运气好的话，倒可以见证到坠入情网的结果。我们在市政厅门口就遇上了一对前来登记结婚的新人。新郎一身米色西服，新娘红衣白裙，均羞涩而优雅地向祝贺的路人频频报以微笑。而在这样美好的气氛里，所有经过的路人，即使素不相识如我们，也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感动，纷纷上前向这一对璧人致以诚挚的祝福。
沿石径一路向上，就来到了最著名的古城堡（Schloss）。这座身形伟岸的城堡据说始建于12世纪，其间经过几次扩建才形成如今哥特式、巴洛克式和文艺复兴式三种风格的混合体模样。古堡历史上曾是选帝侯宫邸，但在17世纪末遭到法王路易十四拓展版图的军队的攻击，几近全毁。然而在游客眼里，这古堡的废墟却似乎更加让人着迷。城堡的正面保存得尚属完整，那褚红的墙、古旧的窗，依然透着中世纪的不朽风韵；城堡的侧面则好似古罗马竞技场一般，只残留着健硕的墙体骨架。窗洞还在，可所有的精致细节都早已无从寻觅。两相对比，却更教人心中感念，唏嘘不已。
古城堡的背后有个宽大的平台，那里是俯瞰海德堡全景的最佳地点，整个大学城一览无遗。我们去的时候正值暑假，如果在学期中前往，就能看到无数青春飞扬的学生身影，与周围古老的城区相映成趣，也是一道十分独特的风景。在平台的石地上还能找到一个深陷的脚印，据说当年古堡的男主人外出打仗久未归，年轻的女主人便在城堡里与情人幽会。此时忽闻男主人战胜归来，慌乱间情人便从窗内跃出，一脚落在此平台上，第二脚便跃入山下的内卡河逃命去了。名为传说，其实多为后人杜撰，无非是给这古堡添加些香艳的色彩，供人消遣罢了。
与此相比，我更喜欢关于那个关于古堡酒桶的传说。踏入古堡的地下室，迎面便是一个直径两人来高的大葡萄酒桶。不过这只能算是小巫，再往里几步你就能看到迄今仍保持世界纪录的最大酒桶（Das grosse Fass）。这个18世纪制造的庞然大物足有两层楼那么高，容量超过22万公升，你可以顺着专门修建的木楼梯一直爬到酒桶的顶上，想象一下当年城堡内贵族们花天酒地的生活。酒桶对面的墙上有一小尊手执酒杯的木制人像。据说他本是酒窖的看管者，主人再三叮嘱不得偷喝桶中的美酒，但他某日终究按捺不住，便偷喝了一杯，不想却就此醉死在桶边。后人于是在这儿塑了他的像，让他可以岁岁年年长伴美酒左右。
古堡里还有一间医药博物馆，其中有间配药室模样颇似中药铺子，只不过中药铺子里满是一格格的小抽屉，这里却是一架子一架子的小瓶子。还有一间长得好象老式的实验室，里头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，据说都是提炼药材用的。古堡花园的入口还有一座拱门，名为“伊丽莎白门”。传说是古堡的选帝为了祝贺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的20岁生日，命人在一夜之间修建完成的。都说德国人生性古板，由此看来却似乎比法国人更加浪漫多情呢。
一路又从古堡回到山下，内卡河上的古石桥（Alte Brucke）正是最美的时候。这座九拱石桥迄今已有近150年的历史，红白相间的双子桥头堡更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美景。桥旁有尊手执铜镜的猴子铜像，据说这只猴子自以为是天下最美的猴子，所以频频顾镜自赏。我却禁不住疑惑，这难不成上演的是《白雪公主》的猴子版么？猴子的头部是镂空的，只要愿意，你也大可以把自己的脑袋伸进去自恋一把。
从老桥过河，沿山坡拾级而上到半山腰，就能找到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，因为歌德和黑格尔当年都曾常在这里散步，思考哲学问题，这条小道由此得名“哲学家小道（Philosophen weg）”。小道旁的一个花园门口竖着一支向上平伸的手掌模型，掌心里写着简单的一句话：“Heute Schon Philosophiert？”直译过来就是“今天你哲学过了吗？”

特利尔——梦之城

第一眼看到特利尔（Trier）的主教大教堂，我就仿佛一脚跌进了《格林童话》。幼时曾无数次幻想过王子与公主的城堡，刹那间竟然如此触手可及地耸立在了眼前，真叫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。
教堂自然不是城堡，然而这座俯瞰中心广场的教堂厚墙如城、高塔擎天，颇具城堡的威严气势。更奇妙的是它的建筑风格极其复杂，前面和下部是厚重庄严的罗马式，上部是灵秀轻盈的的罗曼式，圣母殿是尖拱高耸的哥持式，后殿则是文艺复兴式。一眼看去，总觉得整座教堂好象是某个顽皮孩童信手用积木搭出来的作品，有种超乎现实的童话般的美丽。
我们到达特利尔的那天，正逢那里举行“世界青年日”的活动，据说连教皇都拨冗出席了。整个古城到处彩旗飘扬，热闹非凡。满街搭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，有各式各样的现场乐队表演。走在罗马式的街道上，不时会有举着各色旗帜的青年队伍“呼啦啦”地从我们身边掠过，兴高采烈地用各自的本国语言大声地唱着歌。歌声里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，映衬着四周古老的街道，叫人忍不住感叹年轻的美好。
特利尔虽然只有10万人口，却是德国资格最老的古城。公元前16世纪由古罗马凯撒·奥古斯都大帝所建，至今已有3600多年的历史。“黑门（Porta Nigra）”可谓是这座城市古迹的代表。“黑门”其实是古特利尔城的北门，本是白砂岩砌成，但是十几个世纪以来历经战争的烟熏火燎，早已变成焦炭般颜色，故现称“黑门”。整座黑门均由硕大的石块砌成，据说石块之间并无任何粘和材料，全由铁锔连接固定在一起，饱经沧桑却依旧岿然不倒，实在是令人赞叹。待走近细看，却发现每尊石块上都是伤痕累累，仿佛一位历经战乱的将士，心中的敬仰之情不禁又增加了几分。如果你预约得够早，你甚至可以登上大黑门，一览古城特利尔和摩泽尔河的美景。
“黑门”固然令人仰慕，古浴场遗址（Barbaratherman）则更具亲民精神。据说古罗马人征服到哪里，就会把浴池和运动场修到哪里，所以至今在欧洲的很多国家都能找到这样的遗址。特利尔的这一处建于公元4世纪，现在已近全毁，只是从那红砖砌就的高墙以及墙上残留的巨大窗洞，还能想见当年其恢弘的皇家风韵。高墙里面仍然残存着一大片迷宫般的地基遗骸，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。如果有人指点，还能依稀分辨出不同水温的各个浴池、泳池，甚至运动区。其规模之宏大、功能之完备，恐怕连今日的各大豪华浴场也甚难匹敌吧。闭上眼，想象昔日千人同浴、坦诚相见的壮观场面，不禁怀疑今日的文明与古罗马时代相比，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呢？
如果行程允许，那就一定不要错过特利尔迷人的夜景。古罗马浴场的高墙在金色灯光的映照下，衬着海洋般深邃的蓝紫色天空，美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！如果是夏季前往，在浴场的废墟上还有一项名为“罗马游戏（Roman Games）”的特色活动可以参与。活动的组织者全部作罗马人打扮，搭起巨大的白色帐篷，生起篝火，用原始的方法烹烤食物。游客可以加入其中，共同分享美味，并围着篝火促膝畅谈直至深夜。如果你在谈话中睡去，猛一醒来，也许会以为自己身处《斯巴达克斯》的情节之中呢。
虽然这里的商店和欧洲其他地方一样，一到六点就会准时关门，可是所有商店橱窗的灯光却是彻夜不熄的。白天无暇购物的我们便一路贪婪地“window shopping”过去，时装店、皮具店、施华洛士奇水晶店，这个古老城区的步行街上似乎应有尽有。还有花花绿绿的糖果店，各种形状、颜色、大小的糖果就这么招摇地在橱窗里排队，跟我儿时的梦境简直一模一样！可同样沮丧的是，梦里每次我伸出手去，所有的糖果总是立即消失不见；而在这里我却只摸到了一块透明而冰冷的橱窗玻璃……还好我很快就得到了补偿，我们找到了一家名叫“Calchera”的冰淇淋店，里面共有二三十种口味的意大利冰淇淋可供选择，更令人心动的是，这里单球蛋筒冰淇淋的价格只有0.6欧元喔，是我们整个欧洲行程中遇到的最便宜的一家店，而且超级美味！于是我们六个人在冰淇淋店的门口合了一张影，每个人都快乐而骄傲地高举着手中的冰淇淋，仿佛擎着一枚火炬……
我们在特利尔的夜间奇遇似乎还不仅于此。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，有两个正猛灌啤酒的小伙子突然跑上前来拦住我，问我是不是中国人。我下意识地回答“是”，心里却忐忑不安得紧。结果他们一脸如获至宝的表情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本大大的签名簿来，要我留下“墨宝”。原来其中一个小伙子马上就要结婚了，他的朋友们正在这里帮他征集来自全世界各种语言的祝福。于是我“白头偕老、早生贵子”地写了满满一大张，真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贺辞都写上去，好弥补我刚才怀疑他们有不良企图的“小人之心”。
既然来到特利尔，还有一个地方也是不可忽略的，那就是马克思故居（Karl Marx Haus）。特利尔正是这位伟大思想家和哲学家的诞生地。故居里展出了马克思的手稿、儿时的照片以及家人的照片，还有对社会主义历史的介绍。翻翻这里的留言本，几乎都是中文笔迹，看来这里的访客绝大多数来自中国。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里出借率最高的是中文的解说器，而楼下的纪念品商店里居然也能找到印着马克思头像的红色T恤，上面赫然一行中文“马老与我们心贴心”。更有趣的是这里还出售印有马老头像的巧克力，难道是要我们把马老吃下去？同事惊讶地向这里的女管理员提出这个问题，结果引得她“咯咯”一阵大笑。倒是我的另一位同事当场口吐莲花：“这是为了让你‘一口一个马克思’”。

旅行小贴士
1. 在欧洲很多城市都能找到Mecure连锁酒店，一般三星或四星级别，价格约在50-150欧元不等，设施完备，服务周到。海德堡有一家，特利尔则有两家，一家在古浴场附近，另一家就在“黑门”对面，十分方便。
2. “罗马游戏”需购票入场，票价为5欧/人，十人以上则可享受3欧/人的团体价。